《大雁传书》演绎六百年乡愁 ——看屯堡花灯的活态传承

“大雁鹅来大雁鹅，飞去江南接外婆。接得外婆回家转，一家老幼得团圆……”5月28日，记者来到西秀区刘官乡嘉穗村傅家寨，一段行腔婉转、细腻动听的唱词传入耳中，这正是傅家寨花灯剧团正在排练的屯堡花灯剧目——《大雁传书》。

屯堡花灯，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，自明初便扎根于此。1381年，朱元璋命颍川侯傅友德为主帅，率领30万大军“调北征南”。战事平息，军士解甲归田，却未能归乡。为固守边陲，朱元璋推行屯田戍边之策。这一屯，不仅屯出了星罗棋布的石头寨，更屯出了融合江南丝竹与黔地风情的艺术瑰宝——屯堡花灯。而傅家寨也因傅友德率大军曾在此安营扎寨而得名，在这里的老百姓，世世代代都在传唱着屯堡花灯。

与演绎帝王将相、金戈铁马的屯堡地戏不同，屯堡花灯的目光投向烟火人间。它以家庭琐事、男女情爱为经纬，集诙谐雅致、幽默谐谑、插科打诨为一体，将叙事与抒情有机结合，织就一幅幅充满生活情趣的画卷。

“我们唱词中喜欢用桂花、金银花，祈求的是国泰民安、风调雨顺。”《大雁传书》的创作者孙克林，一位69岁深谙花灯精髓的老戏头，坐在桌边摩挲着泛黄的剧本，讲着他喜欢的花灯戏。

花灯戏在傅家寨广为流传，从小耳濡目染的孙克林不仅爱上花灯戏，也深知剧目要不断创新才能传承长久。“《大雁传书》的灵感源于屯堡人代代传唱的民谣‘大岸鹅（指大雁）、大岸鹅，飞到江南接外婆，外婆不吃油汤饭，要吃清水打鸭蛋……’这句朴素的歌词，承载着屯军后裔对江南故土的深切眷恋。”孙克林告诉记者，他将屯堡口耳相传的望乡民谣编排成花灯剧《大雁传书》，每年春节期间该花灯剧必在村里上演。

孙克林在编创中，将民谣的意象转化为戏剧冲突，剧中讲述的是“调北征南”战事结束后，一位江南女子“杏花”带着大雁与家人的嘱托，跨越千山万水，寻找她随30万大军出征云贵迟迟未归的丈夫，最终找到丈夫后，通过大雁传书给远在江南的家人的感人故事。剧目采用“灯夹戏”形式，即歌舞与戏曲交替进行，将屯堡人妻子千里寻夫以及戍守军人守望家园、忠信孝悌的思乡之情尽情表达。花灯剧情真意切，催人泪下，再现了明代初期“调北征南”的历史往事。

“因为我们大多数人不识字，都是通过孙克林口口相传，大家再死记硬背。”剧中“杏花”的扮演者，59岁的周发芝说，当年这部剧花了半年时间排练才完全呈现出来，大家也对这种守望家园的思乡之情深有体会。

孙克林介绍：“学习花灯戏，首先是要先了解其内涵、剧情以及一些运用技巧，比如每一个步伐都是有讲究的。”屯堡花灯是一种载歌载舞的舞蹈形式，以“歌不离口，动不离手，手不离扇帕，身不离步法”为表演艺术特征。演员踏着程式化舞步，唱至情深时泪流满面，转入诙谐处令人捧腹大笑。

在《大雁传书》中，大雁化身为穿越时空的信使。它所承载的，已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感，而是一个族群跨越六百年的精神返乡之旅。它将屯堡人“忠信孝悌”的家族记忆与“守望家园”的坚定信念，凝聚在了舞台之上。

看着扇帕舞动，听着婉转歌声，一段罢了，四五十岁的人们停下歇息，一个紧迫的现实浮出水面：精通传统的老艺人日渐凋零，年轻人对花灯的热情悄然消退，屯堡花灯这门曾让屯堡村落万人空巷的艺术，面临传承难的危机。

“现在越来越多年轻人出门务工，学习屯堡花灯的越来越少。平时我们也只有农闲时组织排练，春节期间表演比较多。”孙克林说，目前傅家寨花灯剧团团员有10余人，男性只有5人，最年长的76岁，最小的也有44岁了。

为了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，嘉穗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结合当前相关政策，创作《反诈宣传》花灯戏，用通俗的语言宣传反诈知识，让政策深入人心。同时，嘉穗村积极组织屯堡花灯参加演出。在“穿越文化时空·领略大明遗风”安顺市屯堡文化主题展示暨2024年“文化和自然遗产日”活动中，傅家寨带着屯堡花灯《大雁传书》与屯堡地戏同台展示，形成“一文一武”的鲜明对照。观众既为地戏中金戈铁马的征战场面震撼，也为花灯里缠绵悱恻的思乡之情动容。

“我们期望将屯堡花灯引入校园，激发更多孩子对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兴趣和热爱。”嘉穗村村支书马继昌表示，为更好保护和传承屯堡文化，增强当地的文化自信，傅家寨在建设“中国传统村落”的同时，还积极筹建了村史馆、铁匠铺和榨油坊，并推进傅友德文化广场的基础设施建设。今年年初，傅家寨还荣获市级“屯堡文化研究基地”的称号，吸引了众多专家学者前来进行调研和参观。

屯堡花灯不仅是屯堡人在长期的社会生活中创造出来的艺术瑰宝，更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洋溢着浓厚生活气息与乡土的屯堡花灯，唱尽了生活悲欢事。当演员们唱起“大雁鹅来大雁鹅，飞去江南接外婆”时，那些被锣鼓唤醒的记忆，那些被扇帕舞动的乡愁，正以非遗之名，完成着从“地方文化”到“人类共同财富”的升华。

安顺日报融媒体中心记者

胡典 陈思雯